誰把戰鷹捧成虎撲女神?

第八屆虎撲女神的桂冠,最終毫無懸念地落在了戰鷹的頭上。

事情起源于她入選32強,當她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眾多以美貌和作品見長的女神當中時(女神名單包含劉亦菲、高圓圓、邱淑貞等等),一切就發生了變化。

第一場投票對決中,戰鷹以17.6萬票淘汰了5.8萬票的鄧紫棋。要知道,在去年的女神大賽決賽場,劉亦菲憑借趙靈兒的角色和超高人氣,在四輪全部投票中,也僅僅獲得了7.5萬票。戰鷹的參與,顯然將這場已然“過氣”的社區活動,又重新點燃了起來。

從此時開始,戰鷹就已經勝利在望。直到她再度以神級的票數碾壓,并憑借總計34萬票的成績擊敗高圓圓成為虎撲女神大賽冠軍時,這場互聯網狂歡達到了高潮。

不過,圈內人的狂歡和奔走相告,卻讓旁觀者看得愈加迷糊。戰鷹能擊敗高圓圓成為女神就足夠疑惑,甚至連戰鷹是誰,都是一個讓人充滿疑惑的問題。

在成為互聯網中人氣頗高的抽象女王之前,戰鷹的本職是一個職業二段圍棋選手。

不過,作為職業棋手,戰鷹的成績并不突出。如今已然成為名梗的“2-16”就體現了她的棋藝:在2021年女子甲級聯賽中,戰鷹參加了18局比賽,僅獲勝兩場。在直播過程中,她也曾敘述自己的比賽經歷:教練活用“田忌賽馬”,而戰鷹則被當作“下等馬”,屢次用來對抗強敵。

在以往,圍棋比賽有所謂對局費的規定,無論勝負均可得到一筆收入,用以扶持底層棋手參與比賽,也表示對所有職業棋手的尊重。不過,由于圍棋本身逐漸趨向于小眾運動,關注度愈來愈低,棋界經濟環境每況愈下,中韓都逐漸取消了失敗也有對局費的規定,改為比賽勝利才可獲得獎金。

顯然,這讓在大賽中常常僅能獲得個位數勝利的戰鷹,沒有辦法將圍棋作為能夠養活自己的主業。在經歷了開圍棋館的事業后,戰鷹從2年前開始嘗試在B站直播講棋,但一直到2023年1月,粉絲數量都不超過10萬。

漲粉量受限也并不意外,圍棋本身就是小眾項目,在互聯網上尋求轉化還要打個折扣,即便算法的推薦再精準,戰鷹也很難有所突破。

然而,命運的齒輪悄然轉動。2022年10月,在觀眾的慫恿下,戰鷹打開圍棋吧觀看吧友對自己的惡評,結果被毫不避諱的差評乃至攻擊擊潰了心理防線,委屈下播。

這場看起來并不友好的事件卻成了戰鷹的人生轉折點,自信看差評和破防下播的反差形成了強烈的喜劇效果,并因此得到了切片員的青睞——這場直播被記錄了下來并上傳到了B站,并迅速獲得了百萬播放量。

兩年講棋無人問,一朝破防天下聞。直播破防為她吸引來了第一波流量,戰鷹也很好的把握住了這次機會。在直播間中,戰鷹不再只是單純的講棋,反而肆意地發揮了自己的天分,面對鏡頭她侃侃而談講起棋壇故事,間或來一場“戰鷹戰鷹你多大了”以及“雞肉腸拉弓”,就將直播效果拉到了極致。

流量接踵而至,戰鷹這個名字逐漸和她曾經并不算特別有天賦的圍棋脫鉤。在直播間中,戰鷹講棋的部分在減弱,整活的部分在增強,多年以來被埋藏的基因今日開始顯現,戰鷹的直播間艦長數在那時就突破1500名。粗略計算,在不考慮平臺分成的情況下,戰鷹一個月的收入就達30萬元。

緊接著,在與棋手柯潔、連笑等棋壇知名選手的聯動下,戰鷹的人氣愈發高漲,甚至連帶著中國圍棋界一并獲得了更高的熱度。同年,微博體育和新浪棋牌評選的2022年度圍棋人物,戰鷹入選,與柯潔和棋圣聶衛平同列。而圍棋行業號弈客,同樣將戰鷹評選為十大圍棋女棋手之一。

在討論戰鷹為何能逆襲成為圍棋界的人氣王時,一股力量不可忽視,即在網絡上喧囂多年的“抽象文化”。

抽象文化是一種特殊的互聯網亞文化形態,最早起源于斗魚時期主播李贛和其團隊6324(團隊的另一位核心成員則是后來成為抽象文化代表人物的孫笑川),最早的精神是“嘴臭”和“娛樂至死”,帶有很強的攻擊性和解構性。

抽象文化在中國互聯網的發展歷經過多次變革,中途也有多位重要人物參與解構并重新建構了這一文化。時至如今,抽象文化的定義權已經不在于某個主播或網紅,而到了積極在互聯網尋求樂子的抽象樂子人手中,抽象文化因此成為了一個尋找宿主的文化,一旦有人具備或這樣或那樣的潛質,抽象文化也就尋蹤而至。

也因此,抽象文化的代表人物顯得十分迥異。他們既可以是傳統派——以李贛、孫笑川、麗麗、帶藍子為代表,也可以是狠活派——以刀哥、虎哥、殺馬特團長等快手網紅為代表,甚至可以是同性戀派——以三夢奇緣、完顏慧德、那藝娜、核爆醬肘子等為代表,當然也可以是溫和派——以柯潔、戰鷹為代表。

這些人物或許都不在一個圈層之中,但卻擁有著被樂子人們共同看到的特質:一些無意義的、讓人發笑的、有些瘋魔的東西。歸根結底,抽象文化的新一代核心在于娛樂至死和無意義,凡是符合這兩點的,都有可能名列其中。

戰鷹和她部分前輩一樣,她不知道抽象文化為何物,只是被樂子人們選中了;但她也不一樣,相比于一些劣跡斑斑的抽象網紅,她不嘴臭,也不搞擦邊球,僅僅是做自己,用自己擅長的方式在直播間講故事和整活,但卻展現了超強的直播天賦,帶來了相當不錯的節目效果。

這部分粉絲,為戰鷹的第一次走紅打下了基礎,也在戰鷹的二次走紅中助力頗多。

其一,在虎撲的圈層中,鋼鐵直男和抽象粉絲的重合比例本就比較高,抽象粉絲們可能本身就同時是戰鷹的粉絲。

其二,抽象樂子人們樂于制造這種讓人大跌眼鏡的網絡狂歡。更早之前,他們成功鼓動陳冠希和孫笑川的罵戰、蔡徐坤粉絲和孫笑川的對壘等等。制造起浪潮并隱身于背后,有一種參與重大事件的強大獲得感。

在女神大賽中將并不起眼的戰鷹捧上女神的寶座,顯然并不僅僅是戰鷹人氣的勝利,更是樂子人們的勝利。眼看著戰鷹在直播間中表演“發瘋”,同時參與建構“戰鷹贏棋了,只不過是鄧紫棋”,“成年人的世界沒有輕松二字,除了戰鷹輕松淘汰倪妮”等互聯網熱梗的時候,樂子人們獲得了比戰鷹奪冠還要更高一等的快樂。

虎撲接的住這流量嗎?

在這無意義的狂歡浪潮中,其實也誕生了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其中,虎撲顯然受益頗多。僅從數據上看,戰鷹參與的四輪對決,投票數分別達17萬、43萬、35萬、40萬和43萬?？偲睌迪嗉咏?80萬,是去年劉亦菲獲得的總票數的24倍。甚至,因為戰鷹的參與,其他女神也都有不少人在單場對決中獲得了超10萬的投票,而去年劉亦菲在奪冠時,獲得的票數也僅4.5萬票。

有資深戰鷹粉絲告訴刺猬公社,自己專門為了給戰鷹投票下載了虎撲。從投票人數與往年的對比來看,這部分群體的數量不在少數。

虎撲官方也做了相當的工作,去迎合這一波浪潮。早在投票進入中場戰事之時,就有粉絲表示:“其他女神不缺這個獎杯,但是戰鷹缺”以及“柯潔直播背后是一整墻的獎杯,鷹醬背后卻空蕩蕩的”。但隨后有人表示,女神大賽一向是沒有獎杯的。于是有人艾特虎撲官方表示,你要是懂點事就給鷹醬訂做一個獎杯。

虎撲官方則順應了用戶的呼聲,戰鷹的獎杯順利送達。但即便如此,還有用戶不滿道:“怎么不搞個頒獎典禮,活都送到門上了都不會用?！?/p>

事實上,戰鷹能夠順利奪冠,也和虎撲今年的女神大賽改制有關。本屆虎撲女神大賽一共分為5個賽道,分別是影視、體育、游戲、網紅和音樂,雖然除了影視和音樂之外,其他賽道的女神都罕有關注,但體育區或網紅區的單列,確實給了鷹醬出頭的機會。

在后續的運營中,從8月30號開始,名為虎撲影視的虎撲官方號,就開始在抖音陸續更新戰鷹相關的視頻集錦,直到戰鷹奪冠并拿下獎杯。

不過,即便如此,仍然有一個問題無法回避:這一波洶涌而來的流量,虎撲接的住嗎?

有專門為給戰鷹投票下載虎撲的粉絲,在面對“會不會以后繼續使用虎撲”時表示:“當然不會了?！倍嗷蚩礋狒[或真情實意的粉絲,可能在意的僅僅是這一場狂歡。背后有多少人能因此轉化為虎撲的用戶,恐怕并不樂觀。

畢竟,社區的生意本質上是人的關系的生意。能夠提供什么樣的活動或什么樣的內容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一個新人進入一個社區之中能否順利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這點上,社區的運營或者破圈向來面臨重重挑戰。無論是從二次元社區變成Z世代社區的B站,從文青社區變成文青飯圈混戰的豆瓣,還是如今飯圈和直男共存的虎撲,都面臨著如何調和用戶之間矛盾的問題。

戰鷹是一個加速虎撲破圈的催化劑,但破圈本身對“社區”來說就是一把雙刃劍。小而美或者大而亂,在投資人眼里不是一個問題。但對于社區的運營者和參與者而言,卻仍然矛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