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部主播帶貨“翻車”背后:擺脫“涉假旋渦”仍需各方“加碼”播(主播直播帶貨虛假宣傳事件)

持續了近三年的“辛巴假燕窩事件”有了新的后續。天眼查顯示,近日,假燕窩涉事公司廣州融昱貿易有限公司被辛選申請強制清算,案件由廣東自由貿易區南沙片區人民法院經辦。此前,該公司因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被罰款200萬元并吊銷營業執照,因行政執行案件以及與辛選公司相關案件,被限制高消費并被列為老賴。2日,新黃河記者多次致電辛選求證此事,截至發稿前未獲答復。

近年來,隨著越來越多“主播帶貨翻車”事件出現,社會方面對主播尤其是頭部主播帶貨引起的消費維權事件給予高度關注。據《直播帶貨消費維權輿情報告》顯示,頭部主播消費問題中虛假宣傳近五成。北京市京師律師事務所律師孟博在接受新黃河記者采訪時表示,消費者參與直播購物時,容易被主播光環吸引,直播平臺應通過信用評價等方式對主播進行管理和約束。業內人士表示,主播帶貨頻“翻車”本質上與直播帶貨固有的商業模式有關,若要擺脫“涉假旋渦”,仍需多方努力。

備受關注的“糖水燕窩”事件

“燕窩”滑鐵盧

2020年1月,五萬只口罩和1.5億元的捐款,讓更多人認識了哈爾濱90后小伙辛有志。

辛有志即辛巴,辛選品牌的聯合創始人,曾在2020年4月被授予第22屆“黑龍江省青年五四獎章”,由于致力于公益事業,彼時外界對辛巴一片贊譽。

然而,突如其來的燕窩事件,讓辛巴及辛選品牌陷入了泥沼。

2020年10月25日,辛巴團隊主播在直播時向粉絲推薦了一款茗摯牌“小金碗碗裝燕窩冰糖即食燕窩”。這款產品被消費者質疑“是糖水而非燕窩”,并要求辛巴對此作出解釋。輿論瞬間一片嘩然,“糖水燕窩”屢登熱搜。

事后辛巴現身直播間回應,為了驗證品牌的真實性,連開數罐新燕窩進行演示并拿出了產品檢驗報告自證清白。

2020年11月6日,辛選官方微博發布律師聲明稱,推廣銷售的上述產品均為合格正品。同日,產品的品牌方廣州融昱有限公司也對此事作出聲明稱,此次發出的產品均為合格正品,已經合規合法通過各個環節的質檢流程,不存在質量問題。

微博ID@王海發布了這款產品的檢測信息

然而聲明并沒有平息輿論,隨著職業打假人加入,這場“直播售假風波”在電商界掀起了風暴。從2020年11月7日開始,職業打假人王海發布多篇博文,稱辛巴直播會間銷售的是風味飲料不是燕窩,屬于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食品,消費者可要求退一賠十,此外直言直播間涉嫌欺詐。2020年11月19日,王海在微博發布了中廣測出具的檢測報告,稱辛巴所售的即食燕窩產品“就是糖水”,成本不足1元。

2020年11月20日,辛選官方微博發布“燕窩事件回應”聲明,稱所售產品除了冰糖燕窩制品本應含有的糖分外,還含有燕窩成分唾液酸。公司按照商家提供的產品信息進行直播推廣,事件發生后第一時間將產品送檢,待結果回傳后公證并公布。此外,如果消費者對產品有任何不滿可向商家申請退貨退款,己方團隊會全力幫消費者維權。

此次聲明與之前形成的對比,進一步加劇了外界對辛巴的聲討。此后幾天,事件持續發酵,越來越多消費者曬出該產品的購買記錄,要求索賠。

辛巴方面發布了《辛有志寫給廣大網友的一封信》

2020年11月27日,辛巴方面發布了《辛有志寫給廣大網友的一封信》,承認該燕窩產品在直播推廣銷售時存在夸大宣傳,將召回全部售出產品,并退一賠三。該產品在直播間共售出57820單,銷售金額15495760元,共需先退賠61983040元。同時,辛巴還公布了團隊整改方案,將深刻反省內部管理,嚴抓品控,啟動內部整改升級,所有主播和團隊加強專業學習與培訓等。

“自掏腰包”收拾攤子的辛巴平息了部分消費者的情緒,但巨大的賠償數額也讓辛巴團隊陷入窘境。據公開資料顯示,至2020年12月6日中午,辛巴團隊已向27270名消費者完成近2400萬元的賠付。

另據媒體報道,其間辛巴方面也已將此款產品的品牌方訴至法庭。

假燕窩品牌方被申請強制清算

這起直播帶貨消費維權事件,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重視。

2020年12月10日,廣州白云區市監局立案調查“辛選主播帶貨假燕窩”。同日,產品生產商所在地的廈門市湖里市場監督管理所也已介入調查。

廣州市場監管部門發布事件調查結果

2020年12月23日,廣州市場監管部門公布了“辛巴直播帶貨即食燕窩”事件調查結果:在此次燕窩銷售過程中,辛巴涉事直播公司存在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行為,其行為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第八條第一款的規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的規定,市場監管部門擬對其作出責令停止違法行為、罰款90萬元的行政處罰;燕窩品牌方廣州融昱貿易有限公司作為銷售主體,在天貓“茗摯旗艦店”網店發布的內容,均存在引人誤解的商業宣傳行為,其行為違反了反不正當競爭法的規定,市場監管部門擬對其作出責令停止違法行為、罰款200萬元的行政處罰。此外,辛巴快手賬號被禁60天。

辛巴方面就燕窩事件公開致歉

2021年7月,廣州仲裁委員會就辛選旗下沭陽和翊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訴廣州融昱貿易有限公司一案近日做出終局裁決,確認融昱公司存在誤導辛巴的和翊公司做出虛假或引人誤解的商業行為。辛選方面就此事回應媒體并透露截至當前先行賠付金額超過4100萬元。

事件看似走向終局,但河南省消費者協會于2022年1月14日,針對“辛巴直播帶貨即食燕窩消費民事公益訴訟案件”舉行訴訟情況新聞通報會。

通報稱河南省消協將提起消費民事公益訴訟:退賠7971萬余元。訴求為:北京快手科技有限公司、辛巴(辛有志)、廣州融昱貿易有限公司、廣州和翊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共同承擔退一賠三的責任,退還“茗摯碗裝風味即食燕窩”產品銷售總價款人民幣1993余萬元,并處以銷售總價款3倍的懲罰性賠款共計人民幣5979余萬元,退賠金額總計人民幣7971余萬元。

據悉,2022年5月9日,河南省消費者協會就“辛巴燕窩事件”發起的消費公益民事訴訟在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辛巴燕窩事件經發酵后步入法庭,近八千萬元懲罰性賠償成庭審控辯焦點。但截至目前,案件審理方面未有最新通報。

廣州融昱貿易有限公司已被罰款200萬元并吊銷營業執照 來源:天眼查

另一方面,品牌方廣州融昱貿易有限公司已被處置。行政處罰詳情顯示,因在燕窩事件中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廣州融昱貿易有限公司已被罰款200萬并吊銷營業執照。因行政執行案件以及與辛選公司相關案件,被限制高消費并被列為老賴,關聯限制消費對象為公司法人謝東升。

2023年5月26日,天眼查App顯示,“辛巴假燕窩事件”涉事品牌方被辛選申請強制清算,案件由廣東自由貿易區南沙片區人民法院經辦。同日,廣州融昱貿易有限公司清算組發布《接管告知書》,要求該公司相關人員停止清償債務、移交財產等。

廣州融昱貿易有限公司被申請強制清算 來源:天眼查

就此事新黃河記者多次致電辛選求證,截至發稿前未獲答復。記者也致電了沭陽和翊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但注冊登記電話無人接聽。

直播帶貨難逃“涉假旋渦”

近年來,頭部主播帶貨時因虛假宣傳“翻車”的事件并不少見。

2021年8月,“上海市消保委”微信公眾號發布《號稱銷售第一、薇婭帶貨的田園主義全麥面包,實測能量高出宣傳40%》一文。隨后薇婭團隊發表聲明,宣布停止與網紅面包品牌田園主義的合作。

2022年11月,瘋狂小楊哥卷入破壁機產品質量風波。此前據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顯示,該主播曾銷售的“優上嬰幼兒保濕滋潤舒緩特護霜”在宣傳中存在發布虛假廣告行為,被監管部門罰款56430元。

主播直播帶貨消費維權輿情占比截圖 來源:《直播帶貨消費維權輿情報告》

在直播帶貨領域,頭部主播代表著流量、數據,即更多的成交量,與此同時也面臨著更大風險。據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消費者保護法研究中心、北京陽光消費大數據研究院、消費者網等機構共同編寫,中新經緯研究院聯合發布的《直播帶貨消費維權輿情報告》顯示,目前產品質量和虛假宣傳仍然是直播帶貨的主要問題。

來源:產品質量和虛假宣傳相關維權輿情問題的占比排名前二 來源:《直播帶貨消費維權輿情報告》

上述報告中提到,直播帶貨消費維權輿情主要反映了產品質量、虛假宣傳、不文明帶貨、價格誤導等八方面問題。2022年,產品質量和虛假宣傳相關維權輿情問題的占比排名第一、第二,分別占比45.75%和37.82%。值得一提的是,頭部主播消費問題中虛假宣傳近五成。

有業內人士分析稱,頂流網紅帶貨,基于對自身的保護,本身選品要求會更高,更加嚴格,但也免不了會出現售假情況。底層主播和腰部主播會更容易帶假貨,畢竟假貨成本低,利潤高。

對此,有帶貨主播在接受新黃河記者采訪時表示,一般較為成熟的公司有專門負責選品的部門或崗位,而選品的質量一般由公司方和平臺方等多方審核。主播在平臺直播帶貨,放在整個產品的銷售流程中,僅僅是一個“推銷者”的身份?！皩τ诋a品的具體情況,主播的把控能力其實很有限?！?/p>

而據一位負責帶貨選品的人士透露,直播帶貨行業出現的產品“翻車”事件,本質上與直播帶貨固有的商業模式有關。在直播間里,低價是吸引客戶下單的一大主要指標,商家需權衡主播的抽傭以及利潤,因此想盡一切辦法降低成本,因此出現了“質量縮水”,這也是直播帶貨一直以來難逃“涉假旋渦”的一大原因。

規范之路仍需各方“加碼”

對于近年來興起的直播帶貨,國家有關部門也多次出手規范。

2021年3月15日,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制定出臺的《網絡交易監督管理辦法》,將“直播帶貨”等新興領域納入管理。其中明確,網絡交易經營者不得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等規定,實施擾亂市場競爭秩序,損害其他經營者或者消費者合法權益的不正當競爭行為。

2021年3月出臺的《網絡交易監督管理辦法》

“直播間運營者、直播營銷人員從事網絡直播營銷活動,應當遵守法律法規和國家有關規定,遵循社會公序良俗,真實、準確、全面地發布商品或服務信息,不得發布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信息,欺騙、誤導用戶,不得營銷假冒偽劣、侵犯知識產權或不符合保障人身、財產安全要求的商品?！北本┦芯熉蓭熓聞账蓭熋喜┰诮邮苄曼S河記者采訪時表示。

孟博認為,直播間運營者、直播營銷人員發布的直播內容構成商業廣告的,應當履行廣告發布者、廣告經營者或者廣告代言人的責任和義務。具體到個案而言,在確定“直播帶貨”相關主體的法律責任時,需先明確其法律地位。

“消費者參與直播購物時,容易被主播光環吸引,從而對產品產生更多信賴,直播平臺應通過信用評價等方式對主播進行管理和約束。我們也提醒廣大消費者,在直播間購買產品時,要注意留存截屏、錄音、錄像等相關憑證,以便維權?！泵喜┱f。

某電商負責人則表示,行業內的問題需要行業內解決?！爸鞑哉\信為本,如實、全面地介紹商品,拒絕虛假宣傳與欺詐。同時平臺方要負起主體責任?！痹撠撠熑顺?相關部門要持續健全直播帶貨行業法律法規,督促行業協會完善相關規范和標準,引導平臺強化行業協會自律性監管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