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2017年金錢多多!運氣好好!身體棒棒!酒量海海!艷遇多多!耶”
2016年的最后一天,腦白金、游戲《征途》的締造者史玉柱在微博上寫下了這句話。簡單的幾組“疊詞”,洋溢著當事人春風得意馬蹄疾的興奮勁。史玉柱有理由如此。那一年,史玉柱借殼重返A股,可謂風光無兩。據第一財經《A股個人財富榜》,世紀游輪(002558.SZ)(現已改名為“巨人網絡”)2016年12月30日的總市值達到1010.33億元。加上間接持有民生銀行92億元的股份,史玉柱個人累計在A股市場的持股身價高達454.38億元,名列榜單第三。同一年,喜愛熱鬧的史玉柱還干了一件大事,聯合了馬云、盧志強等富豪朋友們成立海外財團,集資44億美元收購了以色列游戲公司Playtika,并準備將這一資產裝入巨人網絡,在資本市場創造更多的財富神話故事。2017年,對于當時的史玉柱來說,潑天的富貴似乎指日可待。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時運兜轉,豪賭的財富盛宴未能如期而至,眾大佬們也開始一場命中注定的渡“劫”。財團中的大佬們有的出走,有的被抓,有的深陷債務泥潭,而向來高調——只穿紅色上衣、白色褲子,活躍在社交平臺、擁有800多萬粉絲的史玉柱,最新一條微博停留在了2022年9月12日。近日,史玉柱和其控制的公司被執行17.65億沖上熱搜,久未露面的史玉柱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兩年內多次出現在被執行名單上,巨人集團相關負責人回應均是:史玉柱個人幫朋友擔保引起的事。這給外界留下的印象是,史玉柱債務纏身,似乎都是交友不慎,跟個人沒有關系。風暴的始點是離中國六千公里之外的以色列。2016年10月,史玉柱在以色列的酒桌上,連續兩天都喝得酩酊大醉。他還發微博,一方面暗示上市公司的未來市值不可限量,一方面表示自己在酒量上輸給了以色列的棋牌游戲公司playtika的十幾個高管。幾天前,Playtika剛成他的囊中之物。他領銜的眾財團,出資44億美元收購了playtika。喜歡喝酒、說話聲音洪亮,無論什么場合都一件紅色t恤的史玉柱,彼時讓許多以色列人印象深刻。Playtika后來赴美上市,還刷新了以色列最大IPO上市公司記錄。這當然是后話。第二年的初春,他受邀和柳傳志等企業家一起參加了以色列總理的早餐會時,身著紅色T恤的他,在一眾黑色西裝的掩映下,顯得格外耀眼。史玉柱會后發微博說:我很少與國內外官員交往,也不參加官方活動,今天是破例。也許是巨人網絡收購了以色列公司,把我這個游手好閑之徒也邀請了。史玉柱的微博很少會談論工作,哪怕提到也要以戲謔的方式,在不經意間表達。史玉柱更自得的身份是“大嘴巴”,“大閑人”,可是在財富的游戲年輪里,他從來都不是“清閑”之輩。這也恰恰讓其社交行為充滿迷惑性。在短暫時間里,史玉柱調動了44億美元完成跨國交易,足見他的日常功夫都沒白下。柳傳志、盧志強等泰山會的幾位長老級人物和馬云,小寧波郁國祥,趙薇黃有龍夫婦等,樂于和史玉柱共進退。上述老友中,響應最積極的當屬盧志強,直接拿了15億美元,獲得32.6%的股份。史玉柱的原計劃是,和多位大佬旗下的企業和機構簽訂《財團協議》,收購playtika,然后將其裝入其控制的上市公司世紀游輪,各位大佬借此資本運作高位套現。世紀游輪最早發布的方案披露,以發行股份和現金支付的方式,回購財團手里的以色列公司股票。在草案里,世紀游輪將以39.34元/股進行回購,涉及交易對價305億元。而泛海系在這個計劃中將收獲對價83億的股份支付和16億現金,總計超99億元。計劃看起來,幾乎是白送錢。一旦世紀游輪成功完成收購,市值會提升數倍,泛海系的投資也會斬獲不菲回報。然而,2016至2019年間,史玉柱3次試圖將Playtika并入巨人網絡,均失敗。這意味著期待A股資本市場獲利的機會渺茫。但盧志強卻撐不下去了,因為泛海帝國的資金鏈條非常脆弱。2018年泛?？毓煞墙鹑诎鍓K有息負債規模達1102億元,資產負債率達86.6%。泛海系撞上礁石。2019年泛海集團凈虧損3.5億,負債總計719億元。同時,上市公司泛?？毓啥唐诮杩罱痤~為166.67億元、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金額261.74億元,其他流動負債23.60億元。在巨人網絡的三番五次回購修改方案里,也多次提到交易方資金緊張,希望加速進程。但無奈,用上市公司體系收購一家海外公司的交易方案,遲遲未被證監會批準。最終,2019年12月,史玉柱采取折中方案,以上市公司體系外的關聯公司回購,全部以現金方式回購,幫助盧志強資金回旋。沒有上市公司的資本市值暴漲故事保駕護航,回購的定價問題,非常關鍵,涉及到15億美元的資金成本以及盈利考慮。但是因為屬于上市公司體系外的公司收購,并未對外公布具體定價。不過,在一份回復深交所的關注函里,鳳凰網《風暴眼》發現了模糊的資金數額,也就是史玉柱控制的非上市公司收購playtika母公司42%的股份,交易金額在100億以上。外界不知盧志強和史玉柱的回購交易是否滿意。但是此后發生的多起訴訟糾紛,似乎預示著大佬的友誼小船已經翻了。泛海系雖然贖回資金,或許亡羊補牢為時已晚,2020年6月,泛海系因為旗下的民生信托踩雷武漢金凰假黃金,超40億元牽涉其中,正式暴雷。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盧志強的泛海帝國崩塌,在生死掙扎的邊緣,泛海系的民生信托開始清算和史玉柱之間的利益糾葛。2021年3月,泛海系旗下的民生信托將史玉柱及其控股的北海宏泰投資有限公司告上法院。起因是,北海公司向民生信托借款,但逾期未支付利息,而史玉柱又是這筆交易的擔保人,民生信托遂將二者告上法庭。史玉柱在庭上喊冤。他表示,真實情況是民生信托的實控人盧志強,請求史玉柱提供幫助。盧志強還和史玉柱等簽訂協議,安排其實際控制的紫石資本來反擔保。按照史玉柱一方的說法,他旗下的北海宏泰公司就是個“通道”,并非真正的借款人。借款都按照民生信托的要求打給了另一個主體。史玉柱試圖自證。他提交了對外投資合同、微信聊天記錄等證據,但民生信托公司不予認可,法院也沒有認定這些證據的證明效力,因此法院還是判定借貸關系成立。由此,史玉柱敗訴。由此衍生出后來史玉柱和北海公司被北京執行法院強制執行17.65億標的。2021年8月20日,上述案件被開庭審理的16天后,史玉柱在個人微博上發了這樣一句話,“幫朋友的忙,多幫生活,少幫事業?！蓖昴昴┌l表新年祝福時,史玉柱再次強調:多請朋友吃火鍋,不給朋友做擔保!5年間,史玉柱的新年賀詞風格大變,史玉柱依然想維系那個在社交平臺閑談、有趣的老史形象,但顯然已經有些吃力了。想要拆分清楚兩位大佬之間的恩怨,也十分復雜,因為長達三十年的生意經里,早已彼此滲透深遠。鳳凰網《風暴眼》發現,盧志強控制的民生信托在2017年始多次幫助史玉柱及其朋友募資。不止如此,史玉柱的巨人網絡也將自由資金交給民生信托理財。這種利益互惠是盧志強和史玉柱過去三十年里常用的方式,彼此交叉,互相成就。但是當無法共贏時,昔日的互助,就會成為他們關系的羈絆。2022年以來,陸續披露的多份判決書,揭露了二人關系走向破裂的冰山一角。2017年,民生信托發布的至信340號上海錸鈽集合資金信托計劃,實際上是趙薇、黃有龍夫婦融資,但是史玉柱個人對這筆涉及18億的借款簽訂保證合同。2020年11月,民生信托為了幫助史玉柱的巨人投資融資,還募資10.05億元購買了巨人投資旗下公司的部分股權收益權。雖然史玉柱在2021年5月如期償還了最后一筆收益后,想要贖回收益權,民生信托一直不履行。民生信托的理由是,2020年,趙薇、黃有龍未能如期償還貸款,史玉柱承諾的擔保未能履行。雖然上述兩筆交易沒什么關聯,但民生信托是硬生生地將兩者混為一談。2021年10月,無奈的史玉柱,反告民生信托。雖然史玉柱打贏了官司,卻丟掉了情份。昔日甜蜜的盟友,不再私下協商,秉持公事公辦的態度交由法院處理,早已暗示雙方關系的終結。史玉柱的巨人網絡隨后也沒有收到民生信托為其設立的“至信333號”和“至信275號”信托計劃的收益,涉及金額共計4.1億元。2023年,巨人網絡以此狀告民生信托,目前已完成相關庭前程序,訴訟結果尚無法判斷。曾經并肩笑傲資本場的好友,兩年內多次對簿公堂,令人唏噓。跨國交易重創的,不只盧志強,史玉柱也為之負重前行。為了幫助財團大佬退出,史玉柱在2021年1月,playtika在美國正式上市前,全部承接了大佬們手中的股權,playtika變成由史玉柱及女兒史靜全資持有。這也意味著史玉柱全部用現金的話,至少要高達300多億的資金。史玉柱如何籌措巨款?鳳凰網《風暴眼》發現,巨人網絡以增資的形式,曾提供了數十億的資金,Credit Suisse Loan Funding LLC(瑞士信貸)、Goldman Sachs Bank USA(高盛美國)、UBS Securities LLC(瑞銀證券美國)組成的銀團提供了上百億的貸款資金外,史玉柱擔任董事的民生銀行,提供了66億的銀行并購貸款,不超過7年。史玉柱至少背負了上百億的貸款。雖然這些貸款暫未到期,但償債之路依然任重道遠。創造以色列最大IPO的Playtika在上市時創造130.52億美元市值后,如今市值已經大幅縮水。截至美國時間2023年10月9日收盤,Playtika最新市值30.46億美元,已低于收購成本價44億美元。根據美國證券交易所披露的文件,截至2020年9月30日,Playtika未償還債務總額高達24億美元,這在游戲公司里并不常見。與此同時,史玉柱的巨人網絡在2018年創下37.8億元的業績頂峰便開始掉頭向下。到了2022年,其營收只有20億元。在易觀分析發布的2022年中國20強(上市)游戲公司榜單中,根本見不到巨人網絡的身影。排名第三的三七互娛也是在A股上市,其在2022年營收164.06億元,比巨人網絡高出八倍之多。巨人網絡的股價也需要操心。截至10月10日,其股價報12.51元,市值為251億元,較歷史最高點蒸發83%。 為了自救,在一眾大佬紛紛出走,卸任具體職務時,史玉柱去年9月選擇逆勢回歸職場。巨人網絡似乎逐步恢復元氣。今年上半年,巨人網絡實現營收14.4億元,同比大幅增長35.68%,歸母凈利潤為6.6億元,同比增長33%。 為了進一步回血,巨人網絡曾計劃賣掉Playtika。2022年6月27日,巨人網絡與投資機構Joffre Capital達成協議,以22億美元向其出售Playtika25%股權。后者的創始人JamesLu很快就加入了Playtika的董事會。同年11月30日,JamesLu在上任四個月后遞交了辭去了董事一職。在他的辭職信中寫道:交易未能順利完成,部分原因是Playtika管理層對董事會的控制,導致了多起利益沖突事件,并且他發現,管理層可能以犧牲股東利益為代價來致富。在多次溝通無果后,JamesLu宣布取消入股Playtika的計劃。主公司情況不樂觀,投資的企業不爭氣,腹背受敵的史玉柱身家也有所下滑,在最新的《2023胡潤全球富豪榜》上,史玉柱父女的財富為320億元,排名636位,下滑54位。以前遇到困境時,史玉柱總有貴人相助。但如今,昔日好友中有的相互翻臉,有的自身難保,實在無力支援。當年抱團帶來的奇跡難以復刻。三十年過去,泰山會早已解散。史玉柱的舊友段永平和董文標已隱身,柳傳志退休了,盧志強困在債務里,苦苦掙扎。如今,史玉柱被限消,訴訟纏身。泰山會的最后一位傳奇大佬,會書寫基調迥異的終章嗎?
